１２月７日１９时３０分，北京东方先锋剧场。

    灯光渐渐暗下来，剧场内一片宁静，座无虚席的观众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舞台。灯光渐亮，樱桃园精神病院里的３名“病人”向观众走来。“我是牛顿，艾萨克·牛顿爵士。我是皇家学会的会长，但谁也用不着为此起……”观众席上发出会心的笑声，复又归于宁静，随着演员的表演进入了剧情，瑞士戏剧大师迪仑马特的经典名作、两幕悲喜剧《物理学家》就这样开场了。

    演出非常精彩，扮演莫比乌斯、“牛顿”“爱因斯坦”的３位老艺术家和冯森特博士小姐的扮演者演技炉火纯青，可圈可点，年轻演员的表演也准确到位。这些，本来也在意料之中，国家话剧院的演出当然应该体现最高水平。近年来，电视、网络、流行音乐对舞台艺术造成很大冲击，话剧的生存和发展面临严峻考验。在娱乐性快餐文化日趋泛滥的情势下，国家话剧院不随波逐流，不曲意媚俗，着力推出像《物理学家》这样的经典剧目，倾力打造艺术精品，充分发挥高雅艺术的魅力，显示了艺术家的执著和自信。

    令记者颇感意外的倒是观众。坦率地说，在走进剧场之前，曾经担心观众有没有兴趣欣赏这部沉甸甸的《物理学家》。这里面没有肤浅的搞笑，没有廉价的噱头，也没有故作声势的刺激，却有着穿越时代和国界的深刻思想，以及有血有肉、有喜有悲、有爱有恨的典型人物，在如今浮躁而忙碌的社会氛围中，它能把夜幕下的北京人从电视机前，从网吧、歌厅、酒吧、茶楼里，从打爆手机的频繁交往中，从金融危机、股市楼市狂泻带来的惶然心境中，吸引到剧场里来吗？或者更直白地说，人们买迪仑马特的账吗？早在几年前，在一次观看北京人艺的话剧《茶馆》时，贵宾席上竟然手机声不断，乱哄哄令人十分难堪——记者当时不仅为艺术家的表演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而愤然，为话剧被冷落而悲哀，更重要的是为我们民族文化素质的衰退而担忧，一个藐视经典、不懂得欣赏高雅艺术的民族，即便是有了钱，恐怕也难以在世界民族之林真正立足。

    这次是多虑了。眼前的情景是剧场爆满，在开演之前观众就已经安静下来，全然看不到迟到者在黑暗中摸索座位的讨嫌现象。是的，迪仑马特在中国不是没有知音，他的《老妇还乡》《罗慕路斯大帝》等都曾在北京演出，如果这些至今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此次《物理学家》首度登场，理所当然地会引起新一轮的期待。

    《物理学家》没有让观众失望，演出在极好的状态中进行。当莫比乌斯为了断绝亲人的思念而装疯赶走妻儿时，观众为之动容；当莫比乌斯为保守秘密而勒死深深爱着他的护士莫妮卡时，观众为之而痛心；当３位杰出的物理学家消除了相互间的猜疑和防备，决心为了全人类免于战争的灾祸而甘愿终身幽闭在疯人院时，观众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台上台下升华起一股人间正气，这是每一个观众凭直觉就可以感到的。１００分钟的演出一气呵成，观众席上没有人走动，没有手机铃声，没有交头接耳，甚至连两幕之间的静场也鸦雀无声，人们沉浸在剧情之中，凝望着黑暗中的舞台，屏息静气地等待着休止符后的乐章再起，直至全剧结束，才爆发出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观众的认可是对艺术家的最大安慰，我看到３位“物理学家”的眼中闪着泪光，这是他们对热情观众的真诚回馈。

    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演出，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剧场氛围了。一股由衷的欣慰和温暖洋溢心头，记者为自己置身于这样的观众之中而自豪。演出是一个“互动”过程，是戏剧家和观众共同创造了戏剧。一个富有创造力的民族，一个尊重并且热爱高雅艺术的民族，不仅永葆青春，也必将赢得世界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