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进行的 “英国新潮戏剧展”邀请了四个曾经参加2007年 “爱丁堡戏剧节”(theEdinburghFringeFestival)的戏剧在北京人艺小剧场进行一个月的演出:《歇斯底里》、《低处生活》、《本该如此:牧歌》和《一切就此完结》。对于中国的观众来说,对英国小剧场戏剧最深刻的印象大概应该来自2003年英国“O剧团”的《三个黑故事》和2004年的“英国舞蹈戏剧节”。舞蹈戏剧节中的 《天花与热狗》把录像和舞台巧妙结合的方式让很多人记忆犹新,在一个空间中既有真实,又存在着意识中的对话,过去和现在在其中叠加,多媒体不是作为装饰品而是和表演融为了一体。这些戏细腻、精致、新鲜,也难免被拿来和国内的小剧场进行比较,为什么我们的多媒体用起来只像是噱头,为什么灯光没办法做到如此讲究,为什么演员不能一下子吸引住观众的注意力?英国戏剧如此活跃的原因是什么?
LouieWhitemore只有24岁,她是这次“英国新潮戏剧展”在北京演出的第二个剧团 “盲顶剧团”(BlindSummitTheater)的“经理人”,她要管的事情很多,比如负责安排演员的行程,保证道具准时到位,必要时还要帮助灯光师调控灯光。Louie说她已经在剧场里工作了10年的时间,15岁开始在NationalYouthTheater学习,那是一个为年轻人提供戏剧、电影等短期课程的机构。再后来进入专业学校,所学课程包括了灯光、音效、制作等各个方面,而在学校的最后一年就是要建立起各种联系,她有8个月的时间都是在忙着和各个剧团一起工作,这一点非常重要,在英国学习戏剧的年轻人很多,离开学校后一开始很难一下子找到工作,Louie说很多人会选择不要报酬,直到得到认可和工作机会。从前在英国做戏剧的人并非一定受过专业的教育,但现在的情况有所改变,大概有80%的人都有着戏剧专业背景。“可是你必须得到剧场里去才能知道戏剧是怎么回事,必须遇到问题才知道怎么解决它,教室里学不到这些。很多非常小的剧团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也是一开始很多人不拿报酬地工作,或者他们拿到的钱根本抵不上他们工作的强度,就是为了积累经验。做戏剧是一个非常实际和具体的工作。”
在英国,像她这样完全自由职业式的为各个剧团做经理的人并不是十分常见。她同“盲顶剧团”的合作开始于三个礼拜前,就是为了这次的《低处生活》(LowLife),前两周他们还在德国演出,现在来到了北京。在人艺小剧场里,这个只有一个小时的戏现场气氛很热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木偶的出色表现,在三个演员的操纵下,一个叫作Kevin的男人正在吧台前郁郁地饮酒,紧接着他的老婆出现了,一人一偶开始争夺起酒杯。演员们既是木偶的操纵者,也扮演着各种角色。木偶偶尔也和操纵者说上几句话,表示担心,“你把我的脚放好了吗?”引起观众的哄笑。“盲顶剧团”的所有剧目都是木偶剧,创建者NickBarnes也是木偶的设计和制作者。他开始建立剧团就是为了尝试把木偶带入剧场,但又和传统的木偶戏有所区别,这些木偶的动作灵活逼真而又富有戏剧性,更剧场化而不是单纯的杂耍表演。演员们说他们受到了日本人偶净琉璃(Bonrak)的影响。
因为一开始就得到了承认,《低处生活》已经在英国及世界各地成功地演出了6年的时间,而几年来戏的内容也一直在变化,新的角色、场景或是故事。但是剧团创作新戏的速度并不快,Louie说大概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没有独立的新作品出现,不过有一些合作的作品,比如和英国国家歌剧院合作的《蝴蝶夫人》。《低处生活》在上演之初曾经是非常新鲜的尝试,直到现在也没有剧团做出这样的作品,但是英国的戏剧创作多元而活跃,尤其在伦敦,从传统的歌剧、芭蕾舞剧到具有实验性的小剧场,不同方式的演出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进行。“你可以被拉到伦敦最东边的工厂里去,看到很莫名其妙的灯光和表演,他们也称这为戏剧;你也可以去看一场很美的歌剧。sitespecific(在特定场景中展开的戏剧)和街头戏剧都很流行。这是伦敦最有意思的地方,一切都是被接受和被鼓励的。”Louie曾经帮助一个剧团做一个戏,观众整夜都要睡在剧场里,这个行为本身也构成了戏剧的一个部分。“有些实验可以非常avant-garde(先锋),到了你难以想像的程度。现在《低处生活》大概算是个‘半先锋’的戏。”
“盲顶剧团的确是有一个办公室,”Louie说,“不过他们一年前才有了这个办公室,而剧团已经成立了11年的时间,之前他们都是在导演Mark家开会。”演员大多是流动的,并不专属于某一个剧团,如果决定排一个戏就必须事先安排好演员的日程,以免和别的剧团产生冲突。平时的排练场地都是租借来的,这样规模的剧团里很少有人能够负担得起自己单独的排练场。而申请政府的资助非常耗费时间,常常需要填写大量的表格和经过几个月的等待,但是对于剧团来说,又必须预定剧场,“相当于是赌博,指望这些钱能按时拿到,80%的情况下你都会失望。”这样的帮助对于小的剧团来说有时收效甚微。“最近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奥运会,政府的资助一下子就砍掉了一半,去年有很多小剧团都消失了。”在英国也有一些独立的基金会,但也是剧团多,钱少。“也有人就放弃不做了,但留下来的人都是真的热爱剧场,我们的这个传统太长了,有一个词叫做deadman'sshoes,就指那些在剧场里呆了一辈子根本不可能再离开做别的事情的人,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年轻人想要进到大一点的剧团很难,太多deadman'sshoes了。”
英国戏剧在中国
2004年的 “英国戏剧舞蹈节”几乎完全是由英国驻华大使馆文化教育处资助完成的,这次参与这件事的还有云汉文化交流有限公司。公司的负责人崔洋。“我也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做这个市场就好,但是你做了第一次如果成功了,慢慢会有感觉,第二个、第三个这样做下去,找到一个方向。而且很多时候并不在事情本身,而是在于积累,决定项目的人必须比观众知道得更多。”
2007年他在爱丁堡戏剧节上密集地看了不少演出,至于引进哪些戏,要考虑的因素包括了中国观众的口味,还有一些成本和实现程度方面的情况,是否需要空运大量的道具,对剧场的灯光、音响的要求等。在英国时很多人给他推荐一个戏,“很精彩,就是一个人在舞台上说话,但是这样的戏到中国来观众怎么看呢,放字幕都跟不上,我就放弃了。”不过所谓“中国观众口味”没有硬性标准,他也是靠着感觉做了选择。在北京的每场演出他都到场,演出结束后的交流也是发现观众口味的一个方式,从提问的方向、感兴趣的话题,到孜孜不倦地追问某一个具体的动作有什么样的含义。“其实《歇斯底里》不是一个特别难懂的戏,但是很多人说没看明白,会问其中剥香蕉的动作是什么意思。”《歇斯底里》在2006年获得了“英国全戏剧奖”,场景非常简单,一家餐馆里,一男一女在用晚餐,有个奇怪的侍者不时做出怪异的举止,男演员经常跳出戏外,胡扯上一通人类心理学的各种病症,虽然两人间只隔了一个餐桌,单是交流却不顺畅,各说各话,神智恍惚,几乎处在疯狂的边缘。这个戏由英国巡沙剧团(In-spectorSandsTheater)和冲击剧团(StampingGrandTheater)合作,在剧中饰演侍者的卢信卡·艾莎乐是冲击剧团的创始人和艺术总监,她也是“O剧团”《三个黑故事》的制作人。崔洋说现在这次来的四个戏各有不同,放在一起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搭配。
他的公司现在集中在引进英国的现代舞和戏剧,“我当时做英语话剧,很多人都不理解,话剧都不景气,还做英语话剧。但是我想在中国很多人都知道莎士比亚,读过书的人,懂英语的人,有一个这样的人群会对这个感兴趣,之前国内也做过莎士比亚戏的引进,但都是很小规模的,几年才来一次,没有人像我们做TNT剧团这么做。”TNT剧团的《驯悍记》已经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地演出多次。他说中国观众对现代舞还不太了解,但这在西方是最具有实验性的艺术创作方式。明年3月份,他们将把阿库·汉姆(AkramKhan)舞团和法国女演员朱丽叶·比诺什合作的现代舞带到中国。
“共同的趣味,这是最重要的,”他说,“不管是和剧团的合作还是和赞助商的合作都是要建立在这一点上。和剧团的联系和信任是建立在共同的趣味上;赞助商愿意赞助这样的演出也是希望能够用这样的方式展现企业的形象。”
崔洋说希望能够把引进爱丁堡戏剧节上精彩演出的工作继续下去,比如在2009年,可以再有这样的演出出现在北京的剧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