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十年的等待,德累斯顿国家交响乐团终于在音乐总监法比奥·路易斯的带领下再次席卷京城,在国家大剧院音乐厅上演了一台原汁原味的德奥系列作品音乐会。该乐团长达461年的历史可谓见证了西方音乐史重心从意大利转移到德国的整个过程,因此以全套德国作品作为音乐会曲目也是水到渠成的做法。
上半场首先演出的是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音诗《蒂尔·艾伦施皮格尔的恶作剧》,这是施特劳斯根据中世纪的传奇故事。120余位演奏家各显神通,将音乐中叛逆和恶作剧的情节有声有色地为观众讲述出来。
在小提琴碎弓奏出的调皮旋律下,蒂尔的恶作剧开始了,两个蒂尔的主题以各种极其巧妙的变形不断在音乐中隐现。乐团在法比奥·路易斯闪光灵动的指挥棒中开始了一次调皮之旅,俏皮的主题一下子就把所有观众带进了一个谐谑逗笑的王国:人们仿佛听到蒂尔骑马闯入闹市时引起的混乱,每次恶作剧后,他都要嘲弄追赶他的人,当他逃到别人抓不到的地方,就会用拇指刮鼻子以示蔑视。乐团以极富驱动力和敏锐的状态随着路易斯优雅的动作起伏有致,好似一个木偶大师用丝线熟练地操作木偶一般,给人以四两拨千斤之感。蒂尔不断地开着恶作剧的玩笑,不断被人追逐,但最终还是被抓,以荒诞而残忍的方式被判处死刑,此时乐团铜管齐鸣,展现出了极强的继续张力和表现手法,也似乎让人们看到了蒂尔对自己的死亡所表示的公然反抗。
随后上场的艾曼纽·埃克斯展现出了美国一代钢琴大师的风范,与乐团一起将贝多芬第三钢琴协奏曲的不安和暴风雨式的狂躁表现得淋漓尽致。乐团为埃克斯进入音乐前奏出了一个气宇轩昂的主旋律,稍显紧张。埃克斯则面朝音乐厅穹顶,在冗长的引子后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进入,轻盈的触键和清晰的气口营造出晶莹剔透的音场空间。第一乐章钢琴华彩前的定音鼓明显的主题宣告了贝多芬在海顿和莫扎特之后的革新做法,也令埃克斯进入华彩时更显隆重。如果说前两个乐章是埃克斯展现典雅音色的时机,那末乐章则是乐团与钢琴交替向高潮聚拢的爆发,钢琴的电光飞火令人眩目。在雷鸣的掌声中,埃克斯重新登台,加演了肖邦的《夜曲》,以浪漫的旋律为听众送上了“正餐”后的“甜点”。
但若要与下半场相比,不妨可以可以把整个上半场是作为热身赛。理查·施特劳斯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不仅在乐迷心中享有极高的知名度,也是对乐团和指挥心智、体力和耐心的极大考验。作品根据尼采的同名著作改编,也是作曲家最为脍炙人口的一部交响诗,还曾经作为电影配乐出现在大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的电影《2001太空漫游》中。开始的“日出”是众望所归的段落。在路易斯缓慢的手势中,乐团的低音声部铺垫出浑厚的音响空间,仿佛用神力封印住了整个音乐厅,让人屏住呼吸,正襟危坐,感受超自然的力量。此时小号声部悠远地奏出的庄严题旨,经由定音鼓的推波助澜和乐团齐奏,在庞大管风琴的轰鸣下扑向高潮,宏伟而神圣,彻底撕裂封印的禁锢,以原始的力量爆发出来。如果这就是日出的崇高,那么德累斯顿国家交响乐团已经在音乐厅内制造了奇迹,一支只有作曲家亲自调教过的乐团才能有如此气吞山河的壮丽。
在观众疯狂的掌声下乐团加演了一首不可思议的作品——卡尔·马利亚·冯·韦伯的《奥伯龙》序曲。从理查与尼采厚重的思想与音响,听众们又一次跌入到韦伯编织的想象力的无底洞中无法自拔。圆号轻柔的光辉、单簧管天鹅绒般的抚爱、别具风味的小提琴音色,一个《奥伯龙》的精灵鬼怪世界陡然降临,直到小提琴奏出雷查的著名咏叹调《大海,你这威力无边的怪物》并由齐奏反复,石破天惊,拨云见日。这首《奥伯龙》序曲最后为整场音乐会一锤定音。在沸腾的掌声中,路易斯向北京观众证实了乐团的非凡实力,带领乐迷进行了一次成功的音乐历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