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鼓楼西大街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叫广茗阁的茶楼,这里每周都会有几场相声演出,并且场场爆满。类似这样的相声演出场所在北京有好几处,不同的是,这里说相声的人都是清一水的“80后”。台下的观众绝大多数也都是“80后”、“90后”,在演出前,场内播放的是比较时髦的嘻哈歌曲,如果不是演员穿着长袍出场,这场景更像是一些流行歌星的演唱会现场。观众们喝着带甜味儿的饮料,吃着零食,当那些类似暗号并且只有“80后”们才能明白的包袱从演员嘴里抖出来的时候,全场笑声一片。这是一个叫“嘻哈包袱铺”的相声团体的主场,这个团体强调的是:他们是“80后”的相声演员,并且以此为自豪。
“嘻哈包袱铺”去年5月成立,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在北京小有名气,演出一票难求,最多的时候,连舞台上坐的都是观众,演员甚至连做动作的空间都没有,最后消防部门要求必须按座售票,才遏制了这种火爆的场面。这个现象,至少说明,传统艺术是有年轻观众的,关键看你如何让更年轻的观众接受这些传统艺术。“嘻哈包袱铺”做到了很多传统艺术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只是将这个受众群细分了一下,换句话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玩法。
高晓攀是“嘻哈包袱铺”的牵头人,他被称为相声界长得最帅的演员,当然,“80后”更喜欢用外在的特征定位一个人,称他为“偶像派相声演员”。作为“80后”的一员,高晓攀在“嘻哈包袱铺”这群人当中很快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其他人在谈到高晓攀的时候都带着一种崇拜与敬畏的语气,说话的思路和观点都如出一辙,因为高晓攀让这群喜欢说相声的人有了一个固定的舞台。
高晓攀出生在河北保定,一个很墨守成规的城市。这座城市的人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维持一种原状,子承父业在保定很流行,父亲原来做什么,孩子将来可能就会按照这个轨迹继续走下去。高晓攀的父母都是工人,但是他没有循规蹈矩,像父亲那样去做工人,而是选择了说相声。这在保定是不多见的。
“我8岁就开始学相声,我小时候对周星驰的电影特别感兴趣,但是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表演,反而对相声是越学越喜欢,越学越深,最后一步步走到现在。从小时候上的艺校,到后来上的中国戏曲学院大专班,直到今天。”高晓攀说。事实上,对一个双职工家庭来说,花钱供孩子念一个艺术院校是很有压力的,但是父母很支持高晓攀说相声。当时中国戏曲学院只招收两届学生,而且最后一届的时候高晓攀报名还报晚了。“我妈大闹天津市文化局,最后让我补考才考上的。”高晓攀说。
相声的舞台并不大,从地域上讲,就集中在京津地区。对一个相声科班毕业的人来说,想找个立足之地并不容易。首先是相声这个行业被体制化,同时又带着一些师徒口传心授的传统色彩,想第一步踩到点上很难。
毕业后,高晓攀才发现,一切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容易:“茫然。一下子就给闷了。真的不像想象中那样一毕业就能进专业文工团体,一毕业就能说相声,参加大赛然后再慢慢地混出来。谁都不认识,而且也根本没有办法融入那些大腕的圈子里面去,拎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高晓攀开始了一段居无定所的生活,他不想放弃,回到保定当工人他根本没想过。“我在一个朋友家里借住了很久,那时候没什么正式演出,后来有朋友介绍我到郭德纲的德云社说相声,那会儿郭德纲还没火,我一个月能挣60块钱。白天我在西单当导购,看到朋友、同学在这里买衣服,他们都有正式的单位,当时心里的感觉很复杂。后来又做过油漆工,在‘798’帮人家刷漆。但是好在我还是把相声坚持下来了。”
这种状况大约持续了两年,后来高晓攀去了北京相声青年剧团,一个由60多岁的人组建的团体,但是没多久,他被挤走了,一个人跑到后海哭。那时候他19岁,他的同学刚刚上大学,而他却已经开始面对艰苦的生存。
2008年,高晓攀在海淀区的小剧场演出,由于要办奥运会,小剧场演出取消了,他又没有地方演出了,这时候,广茗阁的老板找到高晓攀,说周五有个空当敢不敢接下来。这对高晓攀来说是个好消息,只要有地方就行。但是周五是一个陷阱,人们不习惯在周末看相声演出,广茗阁平时主要是以旅游演出为主,类似老天桥的那些内容,魔术、杂技、吞宝剑,但是一到周五就没什么观众。
高晓攀找到了平时说相声时认识的一帮朋友,谋划着成立一个团体,傍在一起说。最初的几个人——尤宪超、连旭、赵臣,现在已经是“嘻哈包袱铺”的元老了。
“我们都是很小就跟着师父学相声了。”连旭原来在国家机关工作,朝九晚五,说相声只是一种爱好,没什么钱,有时候能挣一点车费,被高晓攀拉进来之后,他不得不辞职。他是“嘻哈包袱铺”里面唯一一个结婚的人,最初,他在家里常常被老婆数落,不敢还口,因为辞掉了一个有固定收入的工作,去说相声,一个月只能拿到几百块钱对一个家庭来说确实有压力。采访中,财务拿着一个信封过来,递给连旭一叠钱。“不怕你笑话,这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一千来块钱。”不过这已经不错了,“头一个月,拿着钱后我们都乐了,这是我们自己的社团第一次开的工资,只有27块钱,但毕竟这是自己的27块钱”。连旭说。现在他们火了,连旭在老婆面前也挺直腰杆了,老婆也慢慢理解他了。
赵臣原来在一家国内“500强“的企业工作,已经做到部门经理的位置了,月薪1万多元,后来因为老说相声,耽误工作,就开始减薪,从1万多元减到8000元,然后再减到4000元。后来,他干脆也辞职过来专门说相声了,现在月薪是1060元。
第一场演出的上座率有80%,让他们比较满意,高晓攀是个有想法的人,他觉得,如果总说那些传统段子,不会吸引太多年轻观众,于是他想到做相声剧,这种方式在相声界很少有人做。去年,他们连续推出3部相声剧,“嘻哈包袱铺”也因此成名。连旭说:“应该说是目前中国相声界有所动作的、比较大的相声剧了,而且是以‘80后’为主导的、年轻人的相声剧。相声界做相声剧挺少的,很多的相声剧都是以京剧或者评剧形式来表演相声剧,但真正以话剧形式来表演的相声剧,以前姜昆弄过一个。我们的相声剧更关注新闻热点和年轻人更关注的东西。因为相声很传统,传统从业者们思维模式是固定的,他不愿意再去有过多的表现,包括那些名家,你让他们弄这个不可能了。”
除了相声剧,他们还搞专场。“‘六一’的时候我们搞了一个‘六一’儿童节专场,每个人都穿着白衬衣、白球鞋、蓝裤子、红领巾,我给自己画了个三道杠,很多回忆的东西。那天也来了很多人,他们不单单是乐,更多是感动在里面。随着这些事情的积累,我会不断地去挖掘观众想看什么。”高晓攀说。事实上,高晓攀从一开始就把“嘻哈包袱铺”定位在年轻观众群上,他们都是在网上发帖子,通知演出时间,这样,来的人大都是年轻人。